“克林德碑坊”考

--北京市中山公园管理处研究室 盖建中

 

北京市中山公园南门内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碑坊,它以汉白玉为身,蓝色琉璃瓦为顶,三间四柱,碑坊正中镌刻着郭沫若题写“保卫和平”四个鎏金大字。这就是著名的“保卫和平牌坊”,其原名“克林德碑坊”,曾是中华民族所受屈辱的见证物之一。

1900年义和团运动风起云涌,帝国主义国家为了维护其在华利益,展开了疯狂的镇压。德国公使克林德也参与到其中,曾杀害数十名义和团民众。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四日(1900620日),克林德不顾清政府要求各国公使离京的要求,前往总理衙门,遇清军神机营巡街盘查。其竟然先从轿内向神机营士兵开枪,后被击毙。这一事件成为德国政府向清政府要挟的借口。德国政府不但要求清帝赴德向德皇道歉(后改为派员前往),而且要求在克林德被杀的地方建一座纪念碑。这一要求被写入了臭名昭著的《辛丑条约》。软弱的清政府一一招办。光绪帝遣醇亲王载沣到德国向德皇表达歉疚之意。端郡王等一干王工降级罚俸,有关臣工或发配或被杀。1903年一座四柱三间七楼的石碑坊,横跨建于东单大街。1918年,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,德国战败。中国作为协约成员国之一,举国欢庆之余老百姓一举拆掉了克林德碑坊。1919315日动工在中央公园(今中山公园)建“协约公理战胜坊”。1952年为纪念亚洲及太平洋地区和平会议召开,更名为“保卫和平坊”。


(中山公园南门内保卫和平坊)

时光如梭,转眼百年。由于克林德碑坊已经被毁并移建。其一些历史信息的梳理就需要多有留意。那么就克林德碑坊今天还有三点问题需要我们考证。

其一、克林德碑坊的形制。前文已经记录很清楚。1903年建在东单大街的克林德碑坊为四柱三间七楼(见左上照片)。但是今天我们在中山公园看到了是1919年移建后的形制(见下照片)。即四柱三间三楼。有一种说法是拆毁后,石碑坊上半部分找不到了。遂改为今天这个模样。(照片四、五)我想四柱三间七楼是清政府答应给克林德同级别的一个礼遇。后作为战败国已经不能也不应该给他这样同等待遇,改形制是一种强烈的信号。


其二、克林德碑坊开工时间。1919年4月10日北洋政府公报第1142号载碑坊于1919年3月15日开工。然而,2002年版《中山公园志》第88页-89页却记载了两个时间点,一是第88页记载:“左、右石匾,刻移建石坊的日期,东边为‘中华民国八年三月十五日’,西边为‘西历一千九百一十九年三月十五日’。”二是第89页记载:“1919年3月2日动工”。两者恐怕没有说清关系。


其三、克林德碑坊铭文是什么?因其已经被毁掉,记载出现了不同版本。一是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1985年版编辑《近代京华史迹》第343-344页载铭文为:“国家与环球各国立约以来,使臣历数万里之远来驻吾华,国权所寄至隆至重,凡我中国臣民俱宜爱护而敬恭之者也,德国使臣克林德,秉性和平,办理两国交涉诸务,尤为朕心所深信。乃本年五月,义和拳匪阑入京师,兵民交讧,竟至被戕殒命。朕心实负疚焉,业经降旨特派大臣致祭,并命南北洋大臣于该使臣灵柩回国时妥为照料。兹于被害地方,按其品位树之碑名,朕尤有再三致意者。盖睦邻之谊,载于古经。修好之规,详于公法。我中国夙称礼仪之邦,宜敦忠信之本。今者克林德为国捐躯,令名美誉,虽传播五洲,而在朕惋惜之怀,则更历久弥笃。惟望译读是碑者,睹物思人,惩前毖后,咸知远人来华,意存亲睦,相与开诚布公,尽心款洽。庶几太和之气,洋溢寰区,既副朝廷柔远之思,益保亚洲升平之局。此尤朕所厚望云。”二是北京古籍出版社1991年出版的《燕都丛靠》记载为:“德国公使克林德驻华以来,办理交涉,朕深倚任,乃光绪二十六年六月,拳匪作乱,该使臣于是月遇害。朕深悼焉。因于死事地方,建石坊,以彰令名,并以表朕旌善恶之意。凡我臣民,其各惩前毖后,毋忘朕命。”这一记载很有意思将公历时间与传统农历时间混用,显然不妥。从看到的一些当时文字(如《辛丑条约》)多是先写西历后注明即中历。

上述两段记录不一致,使我们十分困扰。好在网络时代可以借助查阅一些资料。近期,笔者查阅老照片幸得到一张克林德碑坊铭文,虽模糊但可以作为一个佐证。另外北京师范大学法政所宁刚先生曾抄录了沙福志教授存照片,坊上汉字87个。其内容与找到照片一致。其记载为:“德国使臣克林德,驻华以来,办理交涉,朕甚倚任,乃光绪二十六年五月,拳匪作乱,该使臣于是月二十四日遇害,朕甚悼焉。特于死事地方,敕建石坊,以彰令名,盖表朕旌善恶之意。凡我臣民其各惩前毖后,无忘朕命。”(原文没有标点,系笔者后注,见照片六)。从这篇记载看,《燕都丛考》虽基本相同,但也有九处错误。



      今人读史、学史都十分重视对史料的搜集、研读。其中很重要的一个需要反复甄别。不过有些文献资料则不是史料难读,而是读者用心不够。很多问题只要反复多看几遍,多思考、比对一下,虽不一定十分准确,但可以避免一些误读,以讹传讹。